老婆，你给我站住！想走？没那么容易
作者：袁光祝
作者简介：袁光祝，69年冬天生，绥宁县金屋塘镇人。学业不佳，高考落第，梦想成殇，山村务农。亦农亦工，半饥半饱，工余饭后，喜欢文字，唐诗宋词，小说散文，东翻西看，狗屁不通。
洁白的墙壁，洁白的床铺，披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往来穿梭，这里，盛载着凡尘太多的苦痛和无奈。不觉又住院半个月了，每天，看着护士把锐利的针尖狠狠刺进静脉血管，抗生素就顺着针管涓涓流进了我的身体，它们想必是在尽心尽力围剿我体内的病毒、细菌吧。
近段时间，每回打完药水之后，我就慢慢步出病房，顺着楼梯，来到楼下，缓缓穿过长长的走廊，到了第一住院部，我爬不了那么长的楼梯，只能乘电梯至五楼泌尿外科，专为看看我可怜的老婆。她动了手术不久，医师从她腹中割下来一个硕大的瘤子，居然还是全世界都属罕见的一种恶性肿瘤！
什么是命运多舛，什么叫祸不单行，现在总算领教了。我年轻时就身体不太好，年因为支扩合并严重感染做了右中肺切除手术。直到年才慢慢恢复健康，之后通过夫妻双双努力劳动，家庭经济情况慢慢好转，儿女慢慢长大，似乎好日子就在眼前了。去年春天我的肺部又开始感染，医院住院，情况还好，为了省钱，我很快就出院了，在老家种着几亩地。由于对身体重视不够，去年冬，病情加重，医院，因为治疗效果很差，只好转院住进医院。老婆不得不辞工过来陪护，快过年了才出院，之后恢复还算不错。因为我这个主要劳动力的病倒，家庭经济骤然紧张，今年正月初九，老婆南下广东务工。我离开老家来到常宁市，租了房，一面休养身体，一面照管在那儿上初中的儿子。
多年前，老婆就发现自己有点尿血，但是身体没有丝毫不适，也就没有人把她的事当回事。她自医院看了看，医生说可能是妇科炎症，开了点药吃吃就算了。今年在广东期间，听老婆在电话里说，她小便里血量多了，我仍旧以为才多大点事，买点药吃不就行了嘛。五月份，我的老毛病又犯了，在诊所治疗没多大效果，我只得给老婆打电话。听她说，厂里每天晚上加班到12点甚至凌晨2点，因为太过疲倦，工作出了点差错，就被厂家给炒了。“那就回来算了，也好照顾你住院，然后回老家陪小女儿参加高考。”老婆这样对我说。可是按规定工资要到五月二十日晚上才支付，她找到老板娘，撒谎说她病了，要回去住院，老板娘看了看她，就付了她的工资。5月16日晚，她回到我们在常宁的租房，我一见老婆，她怎么成了这样子了？双眼无神，牙齿外露，形销骨立，怪不得她的老板娘会这样直爽地提前付给她工资，大约是害怕万一有事要承担责任吧！但我还是认为是太过劳累的缘故，做梦都难以想到恶性病已经缠上了她。
5月17日，老婆帮着医院办好了住院手续。刚从环境生物学院毕业的大女儿来看我们，劝她妈顺便也检查一下身体，结果医生发现老婆膀胱里长了个大肿瘤，立即收治住院。我侄女、侄女婿都在衡阳工作，和泌尿外科阳主任是好朋友，他们听他说我老婆的病极有可能是膀胱癌，需要马上手术。我和大女儿如闻晴天霹雳，一下就懵了。
医院立即给老婆做了膀胱镜检查，等待病理结果那几天，我坐卧不宁，度日如年，我祈求上苍保佑老婆只是患上一般炎症就好了。实话说，我和老婆还算不上是恩爱夫妻，但是二十多年岁月的磨合，还有三个孩子做纽带，纵然没多少爱情，亦有浓浓亲情，我怎么能接受年龄奔五了、自身多病而又失去生活伴侣呢？
受尽煎熬的几天过去了，那天大女儿兴高采烈地拿来她妈的检验结果给我看，上面赫然印着：腺性膀胱炎。我虽然非常高兴，但还是冷静地告诉女儿，我们还不能过分乐观，要等手术后，将切下来的病变组织再做病理检验，没发现什么问题就算真正没事了。没想到坏事情倒真让我不幸言中了。
5月28日早上8点，老婆进了手术室。中午过了，我打完了药水，立即来到手术室外面，刚好医师在和我大女儿谈话。医师说，我老婆的膀胱外面长了个很大的瘤子，伤及膀胱，医师已经做了彻底清理。这个瘤子很可能不是好东西，家属要有个思想准备，当然，这还要等最后的病理检验结果出来后才好下结论。
又是提心吊胆的几天，我知道这些见多识广的手术医师不会信口开河，我多么盼望那只是个良性瘤子而已，医师也会看走眼的啊！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，检验报告上显示：脐尿管粘液腺癌。这种罕见的恶性肿瘤竟然让我老婆给撞上了！我连忙上手机百度，因为病例罕见，搜到的结果不多，有的说，只要不出现转移，术后注意复查，没多大事；有的说这种病预后很差，极易复发。女儿去询问主治医师，医师坦承，他们好多年都碰不上这样的病例，所以并没有成熟的治疗方案，目前只能做术后恢复治疗，其他以后再说。
老婆要到六月份才年满46岁，对许多女人而言，正是人生的二度青春，可是我苦命的老婆啊，你怎么就染上了绝症呢？幸好她没多少文化，对疾病认知能力很差，到现在还满以为只是自己身体里长了个瘤子，割下就可以了，她还要回去陪小女儿高考呢。我不知道，当需要进一步治疗时，还能瞒住她吗？还能瞒多久？如果她知晓了真实病情，她又如何接受这天降横祸？
也许，经积极治疗，她还能存活好多年；也许，当下她就已走进了生命倒计时。
对老婆的歉疚之情，如浪如潮涌上心头。当年因为自己高考落榜，梦想成殇，虽说农村是广阔天地，可是因为自身能力欠缺，再者家境贫寒，家庭无关系无背景，什么好事也轮不上我，心里头自是郁垒重重，总要找个发泄口，我老婆很快就成了我的最佳发泄对象。
年初夏的一天，挺着七个月身孕的老婆打回两背篓猪草，就上床睡了。我天擦黑回家，见火没烧，饭菜没做，大发雷霆。开始老婆还小声解释说自己不舒服，可是我火气越来越大，越骂越恶毒，后来老婆气得嗷嗷大哭，那天半夜，我们的孩子早产了，没有成活，应该说，这事我有极大的责任。
年冬天，我做了部分肺叶切除手术，因为没有足够的钱，还不能出院的时候就出院了，第二年春，又不得不下田干活，于是出现严重术后并发症，病倒在床。当时老婆对我满腹怨言，因此我记下了她的“仇”。后来我慢慢恢复了健康，能够出去打工挣钱了，觉得有报复老婆的底气了，因此我只要发现家里有点点钱对不上数了，立刻凶巴巴地刨根问底，一语不合就爆发大战。我毒毒地咒骂过她，也重重地打过她、踢过她……现在想来，一个普通农村女人，有几个不视老公为靠山，靠山不能靠了，有几个能没有一点怨气呢？近几年，孩子逐渐长大，家境慢慢变好，我和老婆也慢慢找到了夫妻的感觉，快要接近幸福生活的时候，却让如此病魔横插了一杠子。
老婆，我严正警告你，你不能倒，更不能一走了之，你可以不管我，但你可以不管自己的三个孩子吗？大女儿已大专毕业，马上要找工作，成家，小女儿马上就要高考，考上本科院校是很有希望的，你就不想瞧瞧两个女儿到底能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女婿吗？儿子最小，也有15岁了，你就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以后有没有出息？
老婆，就算你不愿管我，也不想管孩子，你能对你我上头的四个老人不管不顾吗？他们都七老八十了，你就忍心让他们老来承受丧女、丧媳的苦痛？
我愧为人夫，年轻时不能做老婆的靠山，现在虽然正当壮年，却身患重病，面对突遭横祸的老婆，我更难以成为她的靠山。老婆，如果，如果万一你挺不下去，那也只能随你了，不过，我请你带着你对我的怨恨，在奈何桥头等等我，或长或短的一段岁月过后，我会追随而来。到时我俩携手走过奈何桥，在三生石前相依相偎，一起约定，投胎转世前，坚决不喝孟婆汤，这样我们就不会忘记自己的前尘往事了。各自转世为人长大之后，我们一定能互相找得到。那时，我们再做夫妻，共同经营我俩的岁月如歌罢，我保证不会骂你，更不会打你。
隆回北网。金石桥论坛
推荐文章
热点文章
